五米的距离不算远,十五层楼也不算太高,至少骆有成有了一试的勇气。于是,他用意念操控了八块石头,在空中搭了一条石路,轻松惬意地走了上去。每踏过一块石,尾巴上的石头就会飞到最前方。石路不断向前延伸,进入了大楼。
躲在灌木丛里的沈涛不停揉着眼睛,他之前有过无数种猜测:助跑跳进去,借助攀岩绳索,甚至砍一棵五六米高的歪脖子树搭个木桥。
骆有成没有让沈涛等太久,一刻钟后,他从坡坎的阶梯走了上来,手里还拿了几件小首饰。
“你最后见到他们是什么时候?”
“快一年了吧?”沈涛不确定地说。
“这里早没人了,灰都有一指厚了。碎骨倒是看到不少,还找到了这些。”骆有成摊开手,手心里是一只耳钉,两颗戒指和一条项链。
沈涛对首饰没有反应,末世之后,这种不能吃不能用的纯装饰品对他来说一钱不值。他被另外一个词吸引了注意力,疑惑地望着骆有成,“碎骨?”
“嗯,碎骨,很多,也不知道是被砸碎的,还是被咬碎的。”
“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吃人?”沈涛的脸一下子没了血色。
“很有可能。”
“这不可能,”沈涛强辩道,虽然生活在末世,但他在长辈的护佑下,有一个相对安全的地下居所,对末世的认知远不如骆有成这样的孩子来得通透彻底,他努力想说服自己,也想说服面前比自己还小了几岁的大男孩,“不会的,会中毒的,人不会吃人的。”
骆有成笑着摇摇头,没有兴趣与他继续这个话题。“我先送你回去,再去其他几个地方看看。”
把沈涛送回伊都大厦后,骆有成去了之前发现的四栋门窗有异的大楼,没有任何发现。这些地方曾作为末日存生之所,但早已人去楼空。看时间还早,骆有成返回了伊都大厦。
再次见到宋时珍,小定居点的所有人都在。宋老头介绍了其他六位居民,又是一阵寒暄。骆有成不太习惯,像审讯时那样开门见山多好。但宋老头自从知道了骆有成是个强大异能者,就特别地客气。絮絮叨叨半天,宋老头才切入正题:
“我听涛子说了,他们真的会被抓去当食物吗?”
骆有成一边匹配投影设备一边说:“这种可能性是极大的。灾难已经过了十七年,资源已经很匮乏了。能活到现在的,要不就是有途径搞到安全的食物,要不就是所有的食物对他来说都是安全的。不惧怕毒的个体不在少数,我的伙伴里就有两个。还有一条狗,也是百毒不侵。”
光屏上出现了影像,满是灰尘的房间里,地面上有些零碎的骨头。镜头又转进了另一个房间。
此时,骆有成耳边响起了一阵抽气声和女人的尖叫声。光屏之中,碎骨占去了大半个屋子。没有人质疑这些碎骨是不是人骨,因为骨堆里有完整的或碎裂的人头骨,数量不少。对骆有成带回的首饰,所有人都没有印象。末日之后,他们这些人就没有带首饰的习惯了。
“到现在差不多三天了,我没法保证那两个人还活着。”骆有成说,“但我还想努力一下,即便不能救出人,能杀掉食人魔,对你们的安全也是个保障。”
众人当即千恩万谢,宋老头问道:“骆老师,您准备怎么做呢?”
老师是鱼城人习惯的一种称谓,无论男女老幼,逢人就可以称老师,以示对对方的尊重。这一习惯已经延续了六七个世纪,全城皆老师。
“找不到他们,就只能钓鱼了。”
宋老头有些担忧,有些感动,他握住骆有成的手:“骆老师,无论如何,我都会陪你去找米豆豆。”
晚饭很简单,几盘水煮的蔬菜和一盘水煮的肉 虫,主食是木薯一样的根茎。肉 虫胖嘟嘟的,煮过后团成一个圈。这是这个小型生活点唯一的蛋白质来源了,这种虫子饲养在组培架的水槽里,安全无毒。骆有成尝了一只,味道居然不差,肉质很有弹性,也有嚼劲。
饭桌上,除了宋老头,大家的话都不算多。一番交谈后,骆有成也大致有了了解。九个人都没有血缘关系,其他两户人家都是重组夫妻+养子(养女)+儿媳(女婿)的结构,这是在末世里以亲情维系的抱团取暖方式。
晚饭后,骆有成换上了一身普通衣衫,在几个街区游荡,装作拾荒的样子。南方的冬夜还是很冷,骆有成在公寓楼里找了条薄被裹在身上。灰很大,能御寒。前半夜,夜黑,无事。凌晨两点,半残的月终于探出头,将城市楼宇映射成一片碑林,骆有成收到了广旭的示警。
骆有成坐在台阶上,点上一支烟。他不会抽烟,抽烟多半是装模做样,一个多月前从大舅哥那里顺了一盒,还剩最后一支。
沈涛说变异人像章鱼怪,确实非常像,但他只有五根腕足,腕足间还能看到两条萎缩的人腿,只有幼儿腿的长度,皮包着骨,显然已失去了应有的功能。章鱼怪的上身依然是人的形体,但两条胳膊也已极度萎缩。他闭着眼睛,或者说他根本无法睁开眼睛,嘴里不断发出咔哒的声响,两只招风耳不停地抖动着,鼻翼也在不停地颤动。骆有成立刻作出了判断,这个失去了视力的变异人依靠回声定位和嗅觉发现猎物。与其说他是变异人,倒不如说它是野兽。
章鱼怪锁定了骆有成的方位,五根腕足在地面快速地爬行,与成年人百米冲刺的速度相当,很快来到了骆有成的面前。
托尼说幻术对这种生物不起作用,骆有成也不以为意。他一动不动,冷冷地看着眼前的怪物。章鱼怪猛地抽动了一下鼻翼,嘴里再次发出一声咔哒,接着伸出一根腕足,灵巧地卷住了骆有成手中的香烟,放进嘴里猛吸一口,吐出一个圆润且饱满的烟圈。这是章鱼怪现身后最人性化的表现了。
章鱼怪吸完烟,腕足一弹,烟头划出一个抛物线,落到大楼的玻璃门前,明灭不定。那根腕足顺势一卷,把骆有成裹住,剩余的四根腕足发力狂奔,很快远去了。
章鱼怪的居所是一家飞翼4S店,它绕过展销厅,来到后院,腕足拉开一块沉重的铁板。亮光透出,让适应了黑夜的骆有成感觉有些刺眼。但同时透出的热气,也让他微微有些发僵的身子好过了很多。章鱼怪顺着楼梯向下走,身后的一条腕足拉住铁板上的把手将它复位。
“有三个对手,托尼师兄,我们随时准备支援。”广旭再次示警。
骆有成觉得广旭哥就是安全的代名词,至于托尼哥,他还有些看不透。托尼安静的时候,像个自闭症孩童,可以一两天都不说话;一旦开启话痨模式,又不怎么容易刹住车。
下了两层楼梯,眼前是一个大厅,十几盏灯将大厅照得通明。墙角有一台书桌大小的发电机,发出低低的嗡鸣。房中的温度很高,以至于刚刚进来的骆有成额头都微微冒汗了。
大厅的一角传来熟悉的咔哒声,抓着骆有成的章鱼怪转身,骆有成的视角也转到了大厅的另一边。那里居然还有一只一模一样的章鱼怪,一个全身赤裸的女人,四肢被四条腕足牵引着,呈一个大字。章鱼怪的第五条腕足上,居然探出一根利爪,放在女人的肚皮上,似乎正要把她开肠破肚。
抓着骆有成的章鱼怪开始与抓着女人的章鱼怪交流,交流的音节以咔哒声为主,偶尔有一声低沉的嘶吼。这两个变异人不仅失去了视力,连语言能力也失去了。
两只章鱼怪交流了一阵,另一只丢下了女人,向骆有成这边走来。女人惊叫一声,手脚并用,缩到了墙角的白骨堆旁。
“除了这两个,卧室里还有一个,好像是在做那种事。”广旭说。
原本以为要同时对付三个,现在少了一个,骆有成没有犹豫,意念立刻发动。